叶安安摇摇头,拉了拉面带怒色的山丹山香两人:“罢了,现在该去前头要紧……这些人,后面再说吧……”
眼见着日头渐高,山丹山香也不好跟这些下人计较,只能把这件事暂且压在心里,小心扶着叶安安往前面走去。
耳边已经能听到锣鼓的喧嚣声了,还有和尚敲木鱼念经的声音,人声鼎沸处,无数的声音汇集一起,都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。
叶安安走了这么长一段路,已经有些微微喘息,山丹想让人去抬藤椅,叫叶安安给拦住了:“今儿是我母亲和二叔众位亲长哥哥姐姐们的丧礼,我不过是受点伤,怎么就那么金贵了,还要用藤椅抬着过去?像什么样?我还能坚持,咱们走着吧!”
她主意已定,就不管山香山丹怎么劝,也不肯松口,正僵持呢,便听得旁边有人说话的声音,然后便是几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从回廊处走了出来,刚好和叶安安对上。
为首的,正是叶安安的三叔,叶荣!
“是茹丫头啊!”叶荣也没料的会跟叶安安碰见,有些吃惊,喊了一声,才关切问道,“我听大哥说你伤势不轻,如今能下床了?身子可好点没有?怎么脸色看着那么白?不舒服就说,可别撑着。”听着倒是挺真心诚意的。
叶安安可以感觉到,叶荣话语里那毫不掩饰的关心,跟着笑笑,道:“三叔,我还好。”打量一下他,同样是一身丧服,身戴重孝,也是,这一次,他的妻妾儿女,全都死了,他长子也九岁,幼子一岁不满,这次叫土匪全部给害了,满门上下,一个没留……她踌躇一下,到底说道:“三叔,一直没机会跟您说……还请您节哀……”
叶荣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,似乎想起了叫他伤心的事,但很快有恢复过来,眼神里透着柔和,温和地对叶安安说道:“你这孩子,心思就是细……你放心,三叔活了这么大岁数,还能不知道,倒是你,把心思也放宽些,你母亲她……你身上还有伤,照顾好自己!”
显然,这位也是想起了叶安安去世的母亲。
叶安安配合的低下头做出伤感的模样,对叶荣的观感好了许多。比起叶将军这房嫡出子女都活了下来,还有庶女庶子孙子安然无恙,他的小家那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,搁有些心胸狭窄的,怕是都得眼红叶将军的好运,可他方才,分明是真心实意关心她!
叶安安还要说点什么,叶荣身后的人叫了一声三爷,叶荣便笑着开口道:“茹丫头也是要去灵堂那边吧?走吧,我们一起去!”方才的柔和尽去,对着下属,叶荣脸部轮廓生硬,也不怎么笑,抿着嘴的样子,叫人看着,止不住就有些害怕,高大威武的身子,比一身文雅的叶将军,更符合世人心中对武将的认知。
只有他时不时看过来的温和的眼神,才叫叶安安知道,这个男人,是真心关爱她这个晚辈。
拒绝的话自然就说不出口了,叶安安便跟在叶荣的后面,一步步往灵堂那边走。叶荣虽然没有特别吩咐,但行动上却处处照顾叶安安,一边跟下属说着话,走路的速度极慢,正好够叶安安跟上。
叶安安支起耳朵,只听的前面叶荣跟几个下属说:“这些日子城里的布防都要仔细,不要疏漏一处地方……城外那些窝点,你们也要严查,配合好大哥那边的行动……”
随着灵堂一点点接近,和尚念经的声音也越来越响,难免有些话就听不大清楚,叶安安就不费心听了,扭头四处打量着周围,这里明显是仓促整理出来的,回廊屋子,一些地方还带着烧过之后的黑色,有些被整理了,有些就用东西遮着,看来是当初叶家大宅没有被烧毁的地方,白色的幡布挂在窗棂门口之上,大大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三步一个高高挂起,没有被毁坏的数目上面也挂了白灯笼和白幡,还有供奉亡者的写着往生经的灵幡,就挂在墙上,和着和尚大声诵经的声音,叫人心里,百般不是滋味。
到得停灵处,老远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哭喊声,叶安安才奇怪呢,走进门,却是一群穿着白色丧服的人,跪在院子里,大声嚎啕着,甚至还有捶胸拍地,哭得声音都要哑了的——叶安安眼圈一红,这些,都是叶家的人吗?
山丹瞧她红了眼眶,忙忙上前道:“小姐您快别伤心了,让这些人来哭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,这次叶家遭逢大难,族人十去□□,不着这些人来,丧礼就太难看了……其他主子都在厅屋里呢,小姐快进去吧,这里您就别管了!”
叶安安开始还不明白,再一细看跪在地上哭喊的人,果然没有一个认识的,这才想起来,古代还有人是专门哭灵的,想来是叶家去世的人太多,幸存的族人太少,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。有了这个想法,再看那些人,果然就察觉出了端倪。
这些跪在地上的人,女的少,男的多,哪怕跪在地上,也能看得出,他们身形健壮,肤色棕黑,一看便是常年运动的——不像是随便找来哭灵的,倒像是,军人……
叶安安这样想着,一边在山丹山香的搀扶下,走进厅屋。
刚一进门,便看见上首神龛之上,摆放着五排、密密麻麻的桑木神主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