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锦道:“晏小姐说的很是,此事迟早要泄露,这些被抓的官员岂肯放过我,钦差大人一审讯,他们自然就要将此事抖落出来,拉我下水,这一点我早有心理准备;只是我没想到这位欧阳大人如此的迅速,我本以为他会暗中调查一番,然后再发动,现在来,这位欧阳大人是等不及了。”
晏碧云轻声道:“那你有对策么?”
苏锦道:“没有,一直在追粮食,倒没有细细考虑,眼下只能走一步一步。”
晏碧云道:“这不是措手不及么?怎生想个对策才是。哎!这可如何是好。”
苏锦拍拍她的手道:“莫慌,我想事情不至于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,我认为欧阳大人忽然动手,而非立刻密奏朝廷,这里边大有文章可为,事情若是捅上京城去,那才真的无可救药了,也许我可以跟他做一笔交易也未可知。”
晏碧云疑惑的道:“交易?”
苏锦点头道:“是笔交易,现在来不及跟你细说,先会会钦差大人再相机行事。”
晏碧云转身招呼众女上楼躲避,苏锦一把拉着她的手道:“你跟我一起去见他。”
晏碧云惊讶道:“奴家怎么好露面?欧阳修可是识得奴家的。”
苏锦笑道:“正因为他跟你认识,我才要你跟我一起去见他,既要做交易,我这边的筹码分量自然是越重越好,否则如何能和动军粮的大事相当?”
晏碧云忽然明白了,苏锦叫她去一起见欧阳修,实际上不是她晏碧云有多大的面子,而是向欧阳修表明,苏锦和晏家的关系何等的亲密。
苏锦着晏碧云,目光中满是期待,晏碧云不能犹豫,在这样的时候,哪怕自己成为苏锦手上的一个筹码,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听凭苏锦使用,重大事情上稍微的一犹豫,从此以后自己在苏锦心里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了。
“奴家去换件衣衫,马上就来。”晏碧云福了一福,转身而去。
苏锦松了口气,整整衣衫,迈步走进客栈大堂,与此同时,门外一声高呼:“钦差大臣、御史中丞欧阳大人到!”
苏锦呼了一口长气,迎了上去。
……
扬州府衙内外,清一色的全是欧阳修带来的京城禁军,宋庠面色阴沉的坐在内堂中,他身边所有贴身使唤之人已经尽数被调换,宋庠明白,实际上他已经是阶下之囚。
上午钦差大人的忽然造访,而且开门见山的便问他是否参与动了军粮之事,这让宋庠一下子慌了手脚;虽然他知道苏锦事后已经做了补救,伪造了军粮的封印,弄成一副丝毫未动的摸样,但是宋庠知道这些手脚根本瞒不过欧阳修的眼睛。
欧阳修是何许人?虽出身贫寒,但是却一路高歌晋升,自天圣八年进士及第之后,到如今短短十一年时间便已经晋身为御史台重要人物;宋庠在京城为副相之时便很清楚,欧阳修文采超卓,但是他的晋升不是靠的一笔好文章,而是此人善于审时度势,善于揣摩人心。
在欧阳修手中倒下的大员哪一个不是曾经叱咤风云,但是就是这个欧阳修却让他们一个个的沦为阶下之囚;欧阳修的鼻子比狗还灵三分,这是朝臣们背后咬牙切齿的中肯之评,但是这条狗却并不是胡乱咬人,正因如此,皇上对欧阳修重之极,朝堂上不是的点名赞赏倒也罢了,有些国策之论本是欧阳修不能插口的,也允许他说上两句。
宋庠自恃持身清白,凭着一股书生意气也曾数次在公开场合激烈的批评过欧阳修,但是欧阳修却并没有什么表示。
当欧阳修作为钦差大臣来到扬州之时,宋庠难得的有了一丝政治敏感,他觉得欧阳修这一回老账新帐要一起算了,自己终究难逃此人的手掌。
但宋庠无话可说,其他的倒也罢了,擅动军粮储备,这是大逆不道之罪,欧阳修就是拿着这把刀来砍自己,自己也只能把脖子凑上去。
宋庠所痛恨的只是苏锦而已,若非这个小子将自己灌醉,伪造公文开仓,自己怎么会沦落到一世情名毁于一旦的地步;当欧阳修问及此事时,宋庠事无巨细统统竹筒倒豆子,将苏锦的所作所为一字不漏全部交代了出来。
欧阳修无法相信这些事实,但宋庠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,就是自视清高从不会攀诬他人,有了他的这番话,基本上对苏锦的所作所为可以盖棺定论了。
欧阳修既犹豫又兴奋,兴奋的是,自己手中又要诞生一桩惊天大案,自己脚下的路正是这些犯了大错的官员所铺就,这件事一曝光,自己面前的台阶或许又要往上加了一个台阶。
不过这股兴奋劲头很快就过去了,接下来便是矛盾、犹豫和纠结的过程,欧阳修甚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之感,这件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拿人那么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