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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低矮破旧的一大片民房的反方向延伸开去,略拐了几进,便看到一淙微有些腥臭气的河流,这是秦淮河内河的下游,腥臭气是因为沿河住户的寻常便溺都倾入河水之中,这股味道不好闻,好在秦淮河是活水,暗涌的湍流会将这些污秽冲入长江,倒也不妨碍寻常的生活。
尽管是上元灯节,行人如织,可这里却几乎空无一人,昏暗的屋幢借着月光倒影在河面上,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远处的灯火通明,喧嚷热闹。
只有一个孩童,提了一个家里自制的简陋的竹灯,丁巳年的生肖是蛇,所以那盏竹灯是一条盘曲一团的小蛇的模样,孩童将蛇灯放到河水中,看着微微发亮的蛇灯顺流缓缓飘走。
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孩童的背后传来,孩童顺着声音转头看去,只见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背着手缓步从巷闾中走出。
这里很少会有人来的,而左近的邻居这孩童都认识,所以看到这个陌生人,孩童有些好奇,眼神只在那人的浑身上下端看。
身材瘦长的男人走过孩童身边,看到那孩童诧异的打量眼神,忽然嘴角牵动,笑了一笑,伸出手摸了摸孩童的垂髫黄发。
这是一个长辈对小孩儿表示喜爱的动作,孩童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他没有发现,抚在自己黄发的大手上已然伸出尖利的锋爪,而那男人的眼瞳也忽然变成了诡异的暗黄色。
“小娃娃最是肥美,肉咬起来又香又嫩。”男人心里转着念头。
忽然,一个衣衫不整的后生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,一边跑一边还提溜着裤子。这是后街的陈三,该他倒霉,刘家的男人很快就回来了,险些捉奸成双,陈三惊魂未定,一边暗骂着那个破门而入的大汉,一边没命价飞奔逃回,根本没有注意河边抚着孩童的男人。
奔跑的声音引起了屋幢中居民的反应,一家门扉打开,传出一个妇人的招呼声:“叶儿,归家困觉,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疯。”
“哦,来了哦。”河边的孩童大声答应,头转向了妇人声音传来的方向,等到再转过头来时,面前的男人已经踪迹全无。
身边的河流现出一大片波纹,将那漂在河面的简陋蛇灯送的更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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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知道吗?我喜欢今天晚上你挺身而出的那股子傲气。”在甘斐怀里的莫羽媚吐气如兰。
甘斐拥紧怀中**的**:“傲气吗?不,这是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被调戏时而产生的怒气,其实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的保护,你一个指头就能把那胖小子点翻,可我更想亲手来教训这个胖小子,要让他知道,我的女人,谁他娘的敢动!”
“不过才几天,你从那个木然愚钝的傻男人就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?你的女人?你觉得我们睡过觉了,我就一定是你的了?”莫羽媚笑着点了点甘斐大大的鼻子。
“是的。因为我只和自己的女人睡觉。”甘斐说的斩钉截铁,自从这事上开了窍,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想明白很多事。
“哎,对了……”甘斐忽然想起来,“那个什么什么官来着,就是那个干干瘦瘦的小胡子男人……”
“中书侍郎,竟陵董璋,我以前听说过,他父亲曾经在朝中做过侍中,一向和琅琊王家和北海王家行走的近。”
“竟陵董璋……哈哈,我说怎么觉得耳熟,羽媚,记得我那九师妹吗?”
“你是说董姑娘?啊,对呢,她就是竟陵的大族,她也姓董,她的名字也是斜玉旁,莫非她和这董侍郎是一家?”
“这下明白了,难怪我们骑的马是董家的呢,这是我池师兄和四师弟六师弟从竟陵董家一路骑过来的马,原来如此,对,九师妹说过,她的哥哥就在朝中为官的,看来,就是这位董侍郎啦。”
“是你池师兄把那个董姑娘带去你们乾家的吧?”
甘斐点了点头:“说到池师兄,他们也该到了长安,不知道他和六师弟现在怎么样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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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嘿咻嘿咻”远在千里之外,一样有个初识了男女滋味的大汉挺着黝黑的胸膛,额头汗水涔涔留下,怀里搂着**的女子,正在大施挞笞,身边还有四五个美艳的女子,看着黑大汉郑重而又陶醉的表情,都在吃吃的娇笑。罗老七在这一晚终于夙愿得偿。
拐过了几个间舍,里室中池棠、薛漾和魏峰、王猛相谈甚欢,
“……今晚共谋一醉,且快活再说。”王猛举起酒觞,向池棠、薛漾和徐猛一敬。
一个大汉背着露出兵刃器柄的包裹正迈步走入莹玉阁。
对面的云来驿,在第二楼的一个房间内,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正骑在一个异族衣饰的女人身上,喘着粗气,舔舐着那女人的每一寸肌肤。
空无一人的黑暗颓败的广平王府中,千里生抬起手,看着上面淋漓的血迹渐渐隐入手掌之中,他的脚下,衔云子的尸首正化作白气缭绕,淡淡的远飘开去。
虚空相接,祁文羽强忍着悲痛,不停在两个时空中飞奔远遁,“啊”的一声,白影一晃,最左首的魏文宾浑身是血,从虚空幻境中现身,转瞬被身后追来的一团黑气包围。
灯火通明的长安长乐宫内,内侍带着畏惧的眼神,抖抖索索的向独目暴君的金爵中倾倒美酒。
酒像鲜血一样殷红……
灵与欲,血与火,笑与泪,生与死,似乎无时无刻不在重复上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