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进并没有起身,仍旧是端坐在那里,冷眼瞧着徐通,给自己斟了杯酒,一饮而尽后朝徐通道,“高某就坐在这里,徐千户不妨动来试试!”
刹那间,徐通真的恨不得抽出腰里的长刀,一刀把高进砍成两半,可是他没有那个胆子,这个不知上下尊卑和礼数的乡野小儿,总有一日他要叫他知道得罪他的下场。
一时间,厅堂里外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,徐通握刀的手背上青筋直跳,他不敢动手,可也不能就此服软,于是只能看向一旁似乎被吓到的范秀安。
就在双方僵持,徐通就要开口的时候,范秀安才好像回过神来一般,猛地起身按住了徐通,然后朝高进道,“高百户,徐大人可不是那个意思,你怕是误会了!”
说完这句话,范秀安把徐通按回了座位,然后却是走到厅堂门口,看着外面站起来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高声道,“都站着做什么,刚才是千户大人和高百户闹着玩儿呢,都坐下吃,坐下吃!”
有范秀安打这个圆场,徐刚张望了眼,只见自家老爷果然复又坐下,于是他率先领着千户府家丁重新坐下,随后陈升才示意众人都坐下继续酒宴。
看着消失的嘈杂吃喝说笑声再次渐渐响起,范秀安才重新坐回厅堂里的席面上,这次换成他执了酒壶,给徐通还有高进倒酒,给酒杯满上后方自开口道,“徐大人,俗话说得好,人死不能复生,这张百户既然死了,您又何必在乎他是怎么死的?”
“这死人可不能给您赚来白花花的银子,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范秀安唱起了白脸,不过徐通怒气未消,这个当口也仍旧不发一言,只是恶狠狠地把杯中的酒给一口闷了,高进先前占了上风,这个时候自也不会再去刺激徐通,同样喝了酒朝范秀安道,“范掌柜说得在理!”
范秀安笑了笑,然后自是朝高进道,“高百户,你有所不知,过去这张百户是为咱们绥德商帮做事的,如今他死了,不管是谁当了这河口堡的百户,先前张百户欠下的因果,总得有人担着不是?”
高进和范秀安早有交集,知道绥德商帮这几年在神木东路多有渗透卫所做生意,只不过张贵那所谓的因果只是个方便介入的借口罢了,眼下他自然也不会去拆装,只是点头称是,“范掌柜说得有道理,既然高某接下来要当这个百户,张百户留下的因果,高某自然担着,只是不知道范掌柜需要高某做些什么?”
看着范秀安和高进交谈,徐通没有插话,范秀安是商人,绥德商帮也是他惹不起的势力,要是这范秀安能和这高家小儿谈妥生意,只要不短了他的好处,今日这口恶气他便吞下了,就像范秀安说得那样,别和银子置气。
“张百户那里呢,过去咱们商帮花了不少心思和财力,这好不容易才打通了和鞑子买卖的门路,如今张百户死了,高百户你得接起来,要知道范某和徐大人这里好说话,可商帮那边却不是好相与的。”
张贵先前的铁器生意,大头还是徐通私底下得了消息弄的,对绥德商帮来说,万把斤的铁器只是小买卖罢了,但是这种生意有一就有二,若是能稳定下来,便是绥德商帮也是要插一脚分肥的。
“高百户要坐稳这个百户位子,那这铁器盐货的生意都要接起来,万不能断了,不知道高百户意下如何?”
“这是应有之意,高某在归化城那里还有些薄面,只要是徐大人和贵商帮发话,高某绝无推辞,这盐铁茶布的生意,高某都接得下来。”
高进瞧了眼不做声的徐通,却是大包大揽道,人道千里做官只为财,这边地的军将更是贪婪,像是徐通这样的坐地虎,只要有好处能给他们,什么仇怨都能摆一边。
“哦,想不到高百户在鞑子那里有那等关系!”
范秀安早就知道高进和素囊部有门路,但是徐通不知道,便故作吃惊地问道,“不知道高百户和鞑子哪家台吉有些交情?”
“不瞒范掌柜,我父亲生前已然走通了素囊部的门路,这盐铁茶布,贵商帮给再多的货我也是吃得下的。”
高进这番话说出口,就是徐通也变了脸色,他让张贵做的铁器生意,其实是通过阿计部和察哈尔部做交易,期间转折麻烦不说,而且在朝廷那里,对于察哈尔部所在的左翼蒙古向来是以打压为主,尤其是这几年察哈尔部野心勃勃,想要统一蒙古,便更加提防了。
和察哈尔部做生意固然能赚钱,但是风险也大,高进说得若是真的,能和素囊部做交易,自然比和察哈尔部做要强,要知道土默特部这些年内讧不休,就是因为素囊部觊觎汗位。
“高百户,你可得知道,有些话可不能乱说,说太满是要出大事的!”
徐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,满脸的贪婪,而高进只是淡然回应道,“大人放心,高某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