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就在吴世恭犹豫的时候,又有两座浮桥被火炮打断了。已经有些无法过河的农民造反军绝望了,他们望着对岸纷纷地跳水自杀。
已经过河的那些农民造反军基本上都是些挑选出来的青壮,他们的家属大多数遗留在了这一边,所以见到自己的家人无法脱困,对岸许多农民造反军也跪在地上大声哭喊、呼唤着。
两岸的场景仿佛是世界末日,一河相隔就如同生死相隔。过不了河的那些农民造反军就象饺子下锅一样落水了,河面上立刻铺起了一层尸体。
又断了两座浮桥,只剩下最后一座浮桥了。这座浮桥上挤满了想要过河的人,人性的丑陋在生死关头暴露无疑,那些怀抱婴儿的妇女和体弱的老人都被纷纷推下了桥,只有那些身强力壮的还坚持着向着对岸挪动。
可这座浮桥保住的时间就更短了。集中了汝宁军所有的火炮,很快这座浮桥又被打断了。在断桥那头的一名农民造反军兵丁明显还有家人遗留在了这一头,他哭喊着让他的家人过来,可是当他的家人咬着牙跳下河水以后,河面上只是打了一个漩就看不到任何人影了。
吴世恭也感到身边看过来的一道道目光,他也是如坐针毡,可是几次挣扎后他还是在犹豫着。可是当吴世恭看到自己的一名骑兵把一名怀抱婴儿的妇女撞飞,那名婴儿高高地飞落到混乱的人群中,转眼就没影的时候,他就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快些传令!招降!招降!”吴世恭急促地下达着命令,在不知不觉中,他已经激动地站立在了马镫上。那些早就等待着的亲兵立刻飞驰着向着各支部队传令去了。
感觉到自己的失态,吴世恭重新又坐到了人来疯的背上,在长嘘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以后,吴世恭接着下令道:“都是我们大明子民,只要发誓不再从贼的,有伤患的都要救治,有饥寒的都要安置,尽量多保住一些人吧!唉——!”
在接受的命令以后,所有汝宁军的兵丁都是齐声叫喊着:“招降!招降!都扔下兵器,趴在地上!”
那些残留的农民造反军其实早就不想再抵抗了,他们都有种逃脱生天的虚脱感,纷纷瘫软在了地上,有些人还嚎啕大哭了起来。
见到了已经没可能接应那些还在河对岸的人,张献忠就问道:“我们过来多少人啊?”
“七万多!”在最后时刻好不容易杀过了河的李定国回答道,“不过那些妇孺基本上都没过来,前些时候我们夺了的那些财物也大部分没有过河。”
“唉——!”张献忠也长叹了一口气。也不知道他是在惋惜那些妇孺,还是在惋惜那些得而复失的财物,“马上离开吧!别让吴屠夫赶过了河,告诉在河边的那些儿郎一声,就说我八大王会为他们报仇的,先去把泸州给打下吧。有不听话不肯走的,就绑着他们走,对面的官狗就快要赶过来了啊!”
其实这时候张献忠的心里也很复杂,即惋惜那些没有过河的人员和财物,又觉得抛弃了那些无用的妇孺,还因为这些妇孺的丢失得到了那些有着深仇大恨的死忠,真不知道这事是好是坏啊!
汝宁军没管对岸逐渐走得没影的张献忠部,他们把一群群俘虏给押送了下来。那些俘虏的精气神都被完全打掉了,所有人的状态都象是一群群幽灵。
留在这里的八万多农民造反军,除了跑散的二万多人以外,汝宁军只俘虏了二万人。其余的近四万农民造反军都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内丢失了生命。
虽然在激烈的战斗以后,汝宁军的兵丁都有些饿了,可是看到这横尸遍地的修罗场,也没有什么兵丁再有胃口。有些新上战场的兵丁甚至还呕吐出了胃里的黄水。
吴世恭等将领的情绪也影响到了整支汝宁军,他们也一点儿没有大胜后的喜悦,也都沉默着做着那些扫尾的工作。
周巡来到了吴世恭的身边,轻声地安慰道:“老指挥!这不是您的错!这些人可都是贼军呢!”
吴世恭看着眼前那被鲜血染红的大地,看着淮河上飘满着的尸体,摇摇头说道:“我不要这样的胜利!”
太阳终于撕开了云层,洒落下了一丝阳光,人来疯立刻向着那道阳光长嘶了起来……
(第四卷完)(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