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爱国要说的,就是这个,不管科委给不给这一笔钱,金乌那边都能借这个政绩工程,将钱很顺利地洗出来,纯粹地自力更生,不需要任何的外力。
空壳项目需要的只是胆子——再加一点厚颜无耻,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。
而科委要是能拨钱出去,信用社那里会念佛,这是真的——金乌县再不讲理,也不敢跟科委扛膀子扣着钱不给,一个陈太忠就能扛得他们吐血,更别说科委现在的正职是许家大公子。
所以张厂长认为,在这件事上,是殷放做得不对,“……他屁都不懂,就要咱科委拨过去两百万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市长,我听说吕清平当时感激涕零的,结果一回家,关上门就喝了一晚上的闷酒,他怕啊!”
“啧,”陈太忠一听,觉得这是一个很新奇的解释,这解释虽然听起来合理,但是他禁不住又生出了点别的猜测,怎么你一直在帮金乌说好话?“你小子不是吃了吕清平什么好处了?给你个机会……现在坦白还来得及。”
“我真的没有,我爸两个五十吨的卡车,从来不接金乌的活儿,就是因为知道您不待见那儿,”张爱国一听着急了,赌咒发誓,“外包的时候都要说,不给金乌拉煤。”
“那吕清平为什么……”陈太忠话问到一半,就有点不想问了,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白痴,不过想一想,他还是问了下去,“他就不怕被殷放当场识破?”
当场识破,后果可是很严重,吕清平就地停职都不是不可能的,殷放好歹是堂堂的大市长,免职没这权力,暂时停职,甚至当场指示他人代为主持工作都可以。
“殷市长坐机关的,他不懂的东西太多,就算当时看出什么不合适,做为新市长,他也拉不下脸来问,以免被大家耻笑,”张爱国是这么回答的,“现在的凤凰,‘段好色’已经改为‘殷好脸’了。”
那么就是,“殷好脸,章好权,吉好虚名秦好钱”了。
“这机关干部,还就是成问题,”陈太忠听得一呲牙,吕清平冒险一赌的心态,他能理解,这个特色养殖场将来万一被人捅破,殷放当时的视察,那就是一道护身符——不光是我们,连殷市长都被蒙蔽了啊。
所以说,下面有多烂不好说,某些机关干部拍脑门的决策,确实是给了一些人空子,从这一点上来说,这个殷放真的是可恨复可怜。
“唉,”陈太忠长叹一声,想说点什么也没了兴趣,只能冷哼一声,“我要是还在科委,看我怎么把吕清平的尿整出来!”
然而,他真的是不在科委了,许主任又是他的哥们儿,“爱国,我实在不好插嘴,你让小包把消息如实汇报给纯良……将来有什么问题,就算许纯良不在了,我给他兜着!”
挂了这个电话,他的心情还是久久地不能平静,从什么时候起,我们的干部,变得如此地鲜廉寡耻了?欺上瞒下已经见惯不鲜,然而现在是发展成为了欺上而不瞒下。
那么多村民都知道租牛的行情了,可偏偏他们就敢拿来蒙哄一市之长,这个……听说有总理都被下面欺骗了,但是市长不是总理,不是那么好欺骗的,以后殷放还要主政凤凰的啊!
殷放主政凤凰,金乌的漏洞,早晚要传到殷市长耳朵里,这个是毫无疑问的,但是吕清平之流,偏偏就做得有恃无恐。
2844章空壳项目(下)
陈太忠最接受不了的,不是他们有恃无恐,他在考虑的是,这些人为什么会有恃无恐,为什么敢有恃无恐?
为什么?很简单,这些人有信心同化了殷放,就算殷市长的党姓和原则都很强,不易同化,可绑架总是很容易的——当初这个现场,您是视察过的。
这个时候,哪怕殷放再想反抗,也不容易了,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吕清平,也不仅仅是一个特色养殖,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、利用类似手段洗钱的利益集团!
不反抗,是等死——或者还不会死,但是反抗的话,那是找死!
“这个毛病,不能惯啊,”陈太忠琢磨半天,还是拿起手机,拨通了刘晓莉的电话,“有个重磅级的稿子,涉及到精神文明建设的,敢不敢去抓一下?”
“陈主任你说话了,就算中南海我也敢去啊,”刘晓莉爽朗地一笑,声音清脆响亮,“去什么地方,我准备一下……可以吗?”
“咳咳,”陈太忠听到这个问题,禁不住连咳两声,心说你现在怎么这么会打脸呢?“去凤凰。”
“哦,那就是度假了嘛,”刘晓莉一听说是去陈主任的老窝,心里唯一的一丝惶惑也不见了去向,“明天是三十一号,今年下去还是明年下去?”
“等我通知吧,”陈太忠叹一口气挂了电话,一份难当的羞愧涌上心头。
刚才刘晓莉一句“去什么地方”,问得他实在太无地自容了,想他陈某人好歹也是凤凰市的“一哥”,那里会出现不文明现象不说,他还无力干涉,要从省城调记者下去,真的太没面子了。
但是这个问题,不能这么简单地看!下一刻,他努力地为自己寻找理由,时下领导干部的道德水准曰益低下,而一点泯灭了责任心和良知,突破底线就只是程序问题了。
巧立项目,欺上不瞒下地来洗钱,这样的现象,可能在别的城市已经发生过了,陈太忠认为这是极其可能的,甚至可能是普遍现象,但是……我不会允许这样事情在凤凰发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