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利用使魔感知,也无法在我的脑海中勾勒门的形状和颜色,它和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没什么不同,或者说,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。只是利用夸克的阴影跳跃能力,能够从这个地方回到现实。
包裹我们的巨蛋冲进去,再有感觉的时候,已经踏在实地上了。披风揭开之后,眼前豁然开朗,我们现自己站在山林的某处岩洞中,冰凉的雨水在外瓢泼而下,整个世界只有一片令人感到寂静的雨声,然而,即便是这绵延不断的雨水也无法撕破弥漫在山林中的,宛如灰烬一般的雾气。
根本看不清二十米之外的物事,也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,扬起头也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灰雾翻滚着,似乎很轻薄,是半透明的,却看不到天空,甚至无法看清树冠的样子,只能偶尔看到一束的闪光掠过,天地变得苍白,紧接着雷声滚滚而来,然后又变成了死寂的灰。
这个世界是如此单调、压抑和孤寂,令人感到一种侵蚀心灵的恐惧和悲伤。
我们走出洞穴,雨水很快就淋湿了全身,那种被淋湿的感觉并非错觉。无论触感还是气味,都无比真实,这么说是因为我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。咲夜摊开手,接了一些雨水。
“冰凉的……”她说。
“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恩格斯一脸茫然,他原地转了一周,仰起头迎向雨水,用手搓了搓,“我们还在镇上,在半山腰,这个气味我已经闻了几十年。”
我们不在山顶,也不在镇中,这个异常而熟悉的世界,是墓地区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。虽然在阴影世界中漂流了许久,但是对无法和夸克共享感知的其他人来说,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。我们的确冲出了公寓,不过,无论是小斯恩特的设计,还是意外的进入,都符合我对事态变化的预想。
“检查你们的武器。”我提醒道。
其他人回过神来,除了我之外,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进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,所以当他们现自己身上的武器和一些证件,乃至于一些不太紧要的小东西不见了的时候,不由得脸色变得复杂起来。现在,我们一行人中,只剩下使魔夸克、妙法莲华和一把刀状临界兵器了。
除了戴着手套的桃乐丝,我和荣格的才能、魔纹和能力都已经完全无法运作。
“我在做梦吗?我们不是逃出去了吗?”恩格斯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,脸色变得苍白,看得出来,这些年来和艾琳的对抗并没有消除他的恐惧,反而让他愈加感到无力了。
“不是在做梦。”我说:“我们的身体同样来到了这个世界,之所以为什么会失去一部分东西……也许是权限问题,或者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缺陷。”
“权限?什么权限?”恩格斯茫然问道。
“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允许什么存在,或不允许什么存在……这个世界通过献祭人类建造出来的,所以,当然存在某个管理世界的意志。”我按自己的理解,大致向恩格斯解释了一下,然后将“妙法莲华”扔到荣格手中。
失去连锁判定才能后,我的射击能力直线下降,反而是久经战场的荣格能够挥它的威力。妙法莲华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,意味着它的存在和使魔一样特殊,它本身的构成和限界兵器没什么不同,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那个s2机关。刀状临界兵器是否也是因为同样的特殊性而得以存在,还是说只是因为被桃乐丝用戴手套的右手抓着,此时尚无法判断。
“现在怎么办?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?”恩格斯一边问,一边抬起脚,鞋子和裤管上沾满了泥斑,他喃喃自语地说:“不是梦,这里真的不是梦……”
“乌鸦,你对这里比较了解,你觉得该怎么办?”荣格问道,虽然进入这个世界似乎有些突然,不过他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,在这种时候格外拥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。他摆弄了一下“妙法莲华”,抬起枪口朝远处瞄了一下。这把枪很沉重,他必须用两只手托着。
“这个世界的山顶上有一扇大门,能够进入艾琳的噩梦世界。我打算到那里去,桃乐丝跟着我,你们最好从另一条路回到现实。这个地方是玛尔琼斯家的基地,他们的成员一定知道怎样出入这个世界。”我说,“如果找到公路,或许你们可以乘坐公车进入码头区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,然后在码头乘船往湖深处行驶,就能看到现实世界的码头。”
“公车?”恩格斯有些愣。
“看到了你就知道,司机是一个恶魔。”我说。
“恶,恶魔?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?”恩格斯苦笑起来。
“那扇门对玛尔琼斯家而言应该很重要,只有你们两个可以吗?”荣格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和桃乐丝。
“应该没问题,敌人是穿黑袍的家伙和一个叫做驴锁的怪物。上一次我们赤手空拳,所以拿他们没辙,这一次可说不定。”我搔了搔站在肩膀上的夸克的颈脖,它十分不舒服地抖了一下羽毛,将雨水甩了我一脸,“他们建造那扇大门应该是为了打通和艾琳噩梦世界的渠道,但是这一次他们找到了那个世界的祭坛,那扇门的重要性有一定程度的削弱,而且为了将宴会变成祭祀,应该出动了不少精锐力量。”
“这只是猜测,你决定的话,我不会阻止,不过希望你能加小心,战斗才刚刚开始。”荣格说。
“放心吧。”我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咲夜,“抱歉了,这一次不能带你过去。”
“没关系。我明白。”咲夜将低垂的头抬起来,眼神十分明亮,“我会帮你找到祭坛的地点,你还要救玛索不是吗?”
“对不起。”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,不由得笑起来,在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,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了。说起来,上一次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,我已经记不得了。
我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生时,一个人默默在傍晚的教室中做值日的身影,明明被放了鸽子,被人欺负,却还强撑着为那些人说好话。回想起为了帮助好友,却被恶魔寄生,却还强打笑容独自离开的身影。回想起那个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而扑在我的怀中痛哭的身影。
她曾经决定要去帮助一些人,可是无论怎么努力,却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极限。现在也是一样,可是她的眼神,却始终明亮。
我喜欢这双眼睛。
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