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侯翎还是那副苦大仇深模样,坐在案几前,举着酒樽,慢慢喝着。
他抬头看了看远处天空一片肚白,黯然道:“这一次我中原世家真是损失惨重。”
“孔兄,你乃孔圣后人,当初若是你顺从雍王,现在怎么也轮不到郑温得意。”
孔嶷脸上抽搐几下,深深吐了口浊气道:“理念不合!孔家与雍王不是一路人。”
“确实如此。”
夏侯翎默默点头,他们世家自有利益所在,不可能轻易屈服于雍王之下。
即使走到今天这一步,孔嶷、夏侯翎也没想着去跪舔雍王,举手投降。
当今雍王对待世家肆意妄为,将整个中原闹了个底朝天,世家根基被坏的一干二净。
哪怕是再给他们一次机会,他们也不会又丝毫改变。
案上摆了几盘精致小菜,可两人谁都没有心思动筷子,只有一搭没一搭喝着酒水。
好半晌,夏侯翎才又问:“是不是找刘裕商量下?”
孔嶷身子一顿,将酒盏放下,却没有说话。
夏侯翎猜不透孔嶷具体打算,遂端起酒杯,继续道:“最多再有三日,就会有官吏到兖东豫南各郡县清丈土地。”
“有了刘家主等人为前车之鉴,若孔兄不站出来,想必其余世家没胆子对抗河西。”
砰的一声!孔嶷将酒杯重重砸在案几上,狠声道:“想夺孔家田产,没那么容易。”
……
大晋开国百三十余年来,除开皇族司马氏外,最具盛名者莫过于各个世家大族。
甚至以事实而论,世家大族比皇族似乎更风光一些,因为朝廷大权几乎一直被世家把持。
十四年前,淝水之战爆发,孝武帝趁势收回了世家手中大权。
但很可惜,孝武帝死于非命,司马道子志大才疏,最终又让世家重新夺回了中枢大权。
原本众世家以为他们将继续维持门阀统治,继续醉生梦死。
殊料,雍王竟在中原掀起了一场风暴,大量世家竟然被冠以罪名而被灭族。
明明艳阳高照,然江东却有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惊涛骇浪般的风雨已经在徐徐展开。
晚霞似锦,竹林掩映,若隐若现可见一座亭台,古朴自然而又幽雅别致。
朱红的柱子,青色的亭盖,帷幔轻扬中,可见一抹人影正端坐其中,闭目倾听着悠扬悦耳的琴音。
忽然一名姿色清秀的婢女来到亭台前,犹豫了片刻,没有冒然上前打扰。
婢女站在亭外,直到琴音完全消失,她才恭敬地朝亭子里的年轻人福身请安。
“禀家主,桓尚书求见。”
“请他进来。”
片刻后,一名紫衣男子跟着婢女匆匆而至,正是当朝尚书令桓谦。
“太尉。”桓谦恭敬地向着亭内年轻人深施一礼。
桓玄眼角一挑道:“什么事情让兄长如此急促地亲自来找本公?”
桓谦叹息道:“唉,雍王与中原世家闹翻了,王谧调停彻底失败。”
“朝中有不少人在为中原世家鸣不平,称太尉您过于偏袒雍王。”
桓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,眉头轻轻皱起,久久未出声。
……
书房内,徐州牧刘裕正站在窗前欣赏着外面景色,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他当然有理由高兴,因为中原局势正一步步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。
在书房另一边,赫然站着魏咏之与谢晦,两人正盯着刘裕后背,目中露着崇拜与震惊。
忽然,门外传来丁旿禀报声,打断了刘裕沉思。
“主公,孔家主送来一份请柬,想请您去曲阜一趟。”
刘裕循声转过身来,从丁旿手上接过请柬,看了看,随手丢在一边。
“长道、宣明且说,孔家此时送来请柬所为何事?”
想着如今中原各地暗潮涌动,魏咏之轻叹一声道:“主公,若臣所料不错,怕是孔家已准备武力对抗河西。”
刘裕微微颔首道:“风雨欲来风满楼!”
“不过,裕并不怎么担心中原局势,因为世家再怎么闹腾,左右也抵不过雍王。”
“只是近来江东局势不稳,世家私下频频串联,似乎对南郡公处理中原之事不满。”
说到这儿,刘裕忽然看向谢晦问:“不知宣明是否愿意回一趟江东?”
谢晦闻言一愣,满脸疑惑道:“主公让属下回江东?”
“没错!你回去后,务必将各大世家具体动向打探清楚,看看都有哪些人对太尉不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