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一路无言。寂静得让人以为他是否得了失语症。
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陶夕隐约有些不安,这种不安在蓝越把她拉进书房的时候变到最大。
他们相对而坐。蓝越拿起桌上的录音笔,摩挲一下,又丢进了抽屉里。
“这是针对这趟行动的效果总结,我不会进行录音。”他十指交叠,“首先想一想,探望他让你感到快乐吗?”
陶夕微微放心,回答道:“嗯,我很感激,很知足,这是哥哥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局了。只要他不会死,我可以常常来看他。”
蓝越右手食指在左手虎口点了两下,摇摇头:“不是这种快乐。”
陶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。
蓝越直视她的眼睛,温和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:“是报复性的幸灾乐祸。”
陶夕右眼皮一跳。她避开那两道目光,看着红木桌面说:“我不明白。”
“陶夕,我又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。”蓝越的目光在她脸上盘旋,不紧不慢地说,“你的心好像潘多拉的盒子,充满驱使人忍不住窥探的秘密,然而这些秘密往往代表灾难。”
“你知道什么?”她右手不自觉搭在左手腕上。
“说明确些,你对我撒谎了。”他放开双手,向后靠坐在椅子上,“所谓的兄妹情深,所谓‘世界上最好的哥哥’,都是你臆想出来,自欺欺人的心理暗示。”
“你凭什么这么说?”
“那天你在车上对我说的话,每一个字我都记忆犹新。不知道你自己是不是还记得?”
陶夕狐疑地看着他的衣领,沉默不语。
“也许你需要提示。好吧,你跟我说,由于苏姈嫉妒陶暮你哥哥的升职,于是拿他过去的事情作为威胁。他一时失手,就把苏姈杀死了。”
“是啊,”她扬起下巴,“我是这么说的,事实就是如此。”
“哦,真的吗?那为什么她会知道你哥哥的过去,是她雇人查的,还是有人告诉她?”
“我怎么知道。”
“你不知道她的信息从何而来,肯定也不知道她在11月14日就已经辞职了。”蓝越似乎觉得好笑,“辞职的人,会关心自己前任下属的升职情况吗?”他的笑容在陶夕眼里无比危险。她觉得这个男人好似正在解剖她的脑子,检查里面的每一处构造。
“还有一件事,苏姈和陶暮私底下有暧昧关系,我想你一定知道。”
这句话使她大惊失色,右手猛地拍上红木桌面:“你翻我的抽屉!”
“哦,你的抽屉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?”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,仿佛对一切都胸有成竹。
陶夕觉得自己像个小丑。
“偷窃的事情我不会干,我用的是头脑。你的破绽太大,而我的发现太多。”
蓝越话音落下,从第二层抽屉里取出一本杂志,甩在桌面上。
“陶夕,他的书桌上有很多创业杂志,譬如12年10月刊的《商界》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将杂志翻开,“我在里面翻到了有趣的记号,所以就顺手拿走了。”
陶夕看见那一页杂志上,有些地方被红笔标上了记号。
“你哥哥并不是要在宁城做经理,而是要去上海跟苏姈共同创业,或者说双宿双栖。而这触动了你的逆鳞。”蓝越盯着她惨淡下去的脸,“所以你就把他那些耻辱的过去,通通告诉了他的女朋友。也许你有证据放在……唔,你的抽屉里。”
陶夕从书页上抬起头,四目相交。三个小时前还在谈笑的两个人,此刻仿佛生死相对的仇人,暗自角力,寸步不让。
最终,陶夕低下头。心虚的人永远是输家,这是真理。
“对,没错,是我告诉她的。”她攥紧双手,指尖冷得彻骨,“我对她说,她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。我哥哥曾经吃过很多苦,为了钱去贩毒,为了钱向富婆出卖**,这辈子能遇见她真是三生有幸。我当时哭得既真诚又动容……也许我是真哭了……但是她的脸却变得非常难看。”
蓝越平静地看着她,仿佛在观察什么。
“所以爱情是多么不可靠。”陶夕把垂到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,“‘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’这句话,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废话。”
她沉默下来,捻着左腕上的皮绳手环,良久,突兀地笑了。
“不过真没想到,哥哥那个懦夫,失败者,居然把他的女朋友杀了。”</dd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