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把各自的态度表明,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客套了,李幢把自己要说的说完,甚至都没有去和秦举人打个招呼,就告辞离开。
“......商队护卫还是靠得住的,他们算经历过场面,能开弓能拿刀能杀人,能听号令,能被规矩束缚,搞不好比咱们县里的差役要好用......”
“......我手上的家丁有二百三十七人可用,加上县里差役七十三人,商队护卫八十人,各家懂武艺的家丁护卫等七十余人,再加上没查出来的,勉强称得上能战的大概有五百人上下......”
在秦举人的书房内,朱达和秦川说手里能动用的力量,按说这个场合周青云要在场,可如今兵荒马乱的,必须要有人时刻坐镇在家丁大队那边。
听着朱达说完数目,秦举人拿笔在纸上记了几个字,抬头说道:“能守城和能战的还是不一样,全城能上城的男丁差不多有两千余人,这才是要紧处。”
秦川可不是只懂得书经的文人,他是读过兵书,知道武事用兵的,在守城方略上朱达还真就不如他懂得多,秦举人补充一句后就皱起眉头,盯着朱达问道:“你招募这么多青壮家丁,整日里操练,难道就是为了今日?”
“义父,孩儿若有这样的本事,又何至于到今日?”朱达苦笑着回答。
真要能想的这么远,那么就不会有白堡村和郑家集被屠灭的惨剧了,这话秦举人也听得明白,坐在那边叹了口气说道:“如此危急关头,我也不和你说太多闲话,如何守城,需要多少粮草用度,今夜最好报给我一个筹划,我按照这个筹划算出数目来支应,这次大难要是能撑过去,今后万事顺利,若是撑不过去,咱们父子来世再见了......”
说到这里秦川又是自失一笑,摇头说道:“咱们这荒僻之地不值得鞑虏在意,十有八九是过境,倒也不必乱想。”
朱达没有接话,只是躬身告辞,离开屋子的时候,秦举人在身后说了句:“户房周贵来找过我了,账目上的勾当你尽管托付给那周陆就好,现在那周家是自己人,信得过。”
清晨合议之后,聪明人都知道今后县里是谁家天下,当然,大伙都知道要等这次大难过了后才能定下来,周家是真正的聪明人,自然要把功课做到所有人的前面。
从秦家出来,走在街道上的朱达多少轻松了些,秦川所考虑到的他也想到过,只不过点明说出来更让人心安,不管怎么看,怀仁县都是毫无价值的目标,人少粮少又有城池遮蔽,打下来要花费一定的力气,收获却不那么大,而且在距离怀仁县城百里之内,有两个卫所和大同雄城,攻打这个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小县城,侧翼和后方还有被其他兵马袭扰的风险,如果想要歼灭,那么可以去边关和大同,如果想要劫掠,大同周围和更南边山西则更富庶,正是残破的怀仁县城连鸡肋都算不上。
蒙古马队这般大举南下,肯定有所图谋,不管是从战略或是劫掠上,而不管哪一点,都和怀仁县没关系。
这么想多少让人放松了些,但这种精神上的缓解不会让朱达在筹备上松懈丝毫,逻辑再周密,分析的再准,都会有万一出现,朱达要做的就是防备这万一。
等回到屯驻家丁的大院后,一进院子朱达就皱起眉头,家丁们各司其职忙碌不停,有的在列队预备,有的在整备物资,走到二进还能看到妇孺老弱能动的也都动了起来,可这井井有条的场面并不能让人心安,朱达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惶恐和绝望,在这样的强自镇定下却有随时会崩溃的焦躁在.....
“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,我有几句话要说。”朱达扬声说道,他动作矫健的爬上了一处煤堆,周围人听到是朱达的招呼都是走过来。
每个人都仰头看着朱达,朱达也看着他们,尽管还没有宣讲,仅仅是看到朱达本身,众人就比方才安定了许多。
“你们有的人家破人亡,就剩下自己一个,你们有的人倾家荡产,全家都要被冻死饿死,你们为什么到这般境地,你们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逃了,当初要是和鞑子拼命,不会有一线生机,会不会救出几个人来?”朱达大声吼道,众人各个瞪大了眼睛,极少有人真想过,大多数人只会觉得自己逃出来是侥幸,可一旦顺着这个思路去想,悔恨就会泛上心头,会痛彻心扉,如果当时自己更勇敢一些的话,是不是就可以......
就连喊出这些话的朱达自己都深深呼吸保持平静,他突然想到,如果那日自己和周青云骑马冲下山去,是不是能救出几个人来,是不是能把自己的父母和师父救出来,朱达晃晃头不敢再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