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在旁边的谢晦几人不禁都嘻嘻笑了,几个顽童活蹦乱跳,看看最后边垂头丧气的谢公信,也知道高兴啊
“哈哈,那真要谢谢族姐的一抱之恩。”谢灵运大笑,“难怪我师傅说以前他抱我的时候,我总是哭,换谁都这样,原来是族姐拉高了抱得好的标准。
“你真会拍马屁”谢月镜笑着转了转乌眸,“一转眼长得比我还要高大,我看着,你还是小时候可爱。”
“姐姐,阿客族兄小时候什么样的?”、“胖吗?”、“有我可爱吗?”孩童们纷纷问了起来,惹得众人一阵笑声,康乐公都回首望来,他们又连忙嘘声,只是一看康乐公也笑了。
整个谢府真的轰动了,不管是哪一支哪一家,都往前府正殿那边赶去,没有哪个不惊讶
而谢和妻子刘氏则又有着万分的激动,以及复杂的焦急,他们的四儿子终于可以现身了
对于这个儿子,两人向来心绪复杂,他出生几天后,就迫不得已而寄养出去,他们很无奈很不舍,但也没有办法,十七年来一直不得联络,更让他们感到痛心。
一开始那几年是最难熬的,后来慢慢有点习惯了,他们又还有三个儿子,就把满心的慈爱倾注到“仁孝信”上,并不是忘记了公义,只是感情越发埋藏到了心底罢。前年开始陆陆续续听到了他的消息,又是打牛魔又是斗才会,都是让人心喜的,他们听多了,就想到金陵去看望他,可惜康乐公还是不让。
直到最近,听说他来了洛阳、进了谢府,他们都有点不敢相信,偷偷地看了他几次,看着他打坐修炼,看着他和月镜姐弟们玩耍,多番想要冲出去相认,奈何老忠叔阻止。
而得知了公信和公义结了仇怨,两人真是愁碎了心,但他们素来没什么主意,又不敢透露什么给公信听,只能盼着康乐公快点回来,没成想今天……
“爹,娘”
当谢和刘氏快步走进了正殿,只见偌大的殿中已经满是族人,康乐公坐在最上面,大人们坐在椅子上,而年轻人们则都站着,却有一人跪在殿中,三儿子公信。
谢公信正一脸羞愧之色,但这一声叫唤,并不是没有求救的意思,被族中同辈们眼眼看着,这要他的面子往哪里搁,他以后还怎么做谢氏族长
“贵诚,你糊涂啊”刘氏气苦喊道,怎么都没想到两个儿子一碰面就兄弟阋墙,谁对谁错做父母的还不清楚么,“你糊涂啊,都怪我宠坏了你”
谢气急地唉声叹气,却没有说什么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……
此事另一个主谋谢琼不需要跪着,不过他站在一边,垂着脑袋,缩着身子,绝对不好过。
“爹,娘,孩儿知错了,孩儿真是一时气糊涂了,而且真不知道谢灵运就是我四弟啊”谢公信哭丧着脸,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,现在只想尽快得到原谅,怎么样都好。
谢灵运……谢和刘氏一个激灵,目光都从三儿子身上移开,望向了站在大殿上方的那个白袍少年,他也在望来,一脸微笑。
“公义,公义……”两人喃喃,走了上去,越来越近,眼前隐约看到那个哇哇大哭的襁褓婴儿,然后就模糊不清了,蹒跚学步的孩童、蹦蹦跳跳的顽童、英气勃发的少年……模糊不清,却又在心头暖暖地流过,最后成了前面确确切切的俊逸少年。
殿里众人都脸露微笑,谢月镜等人替阿客而感到高兴,天下之欢喜时刻,莫过于骨肉重逢。
谢灵运微微张口,看着走来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妇人,互相之间没什么回忆,自己甚至对他们的印象都还没有定下,却分明有一股情感充斥在心间,似乎是至灵至清之气,冲和着经穴百脉,以前那一些纠结和气恼,顿时间释然了。
“阿爹,阿娘,公义回来了。”
“孩儿”埋藏心底多年的一份爱突然汹涌而出,谢和刘氏立时双目湿润,奔了上去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四儿子,几乎就要嚎啕大哭起来。
谢灵运张着双手抱着他们,也感到了那窒息般的激动和喜悦,心中的一道枷锁彻底破碎,他不再会为自己的身份而茫然,他有了答案,他就是谢公义,字灵运,小名阿客。他既是谢氏的一员,也是朝天宫的一份子
“哈哈哈”康乐公高兴地笑出了声,众人也纷纷笑语道贺,唯独谢公信低垂着的双目流露过了一丝恨意,为什么会这样,他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夺走…
三人拥抱了好一会,谢和刘氏才不舍地松开,谢不善言辞,刘氏却已经扯着儿子的手嘘寒问暖起来,好像要把过去十七年欠下的母爱都作挥洒。
“爹,公义这次回来,不会再走了吧?”憋了半晌,谢才问了一句话,神情喏喏。
众人都有这个疑问,康乐公摇头笑道:“不会了,阿客回来是帮我做事的,明天,整个京城都会知道我谢玄的四孙子,回来了”
帮康乐公做事?这下谢公信和谢琼更是又妒又急,这是什么意思,谢灵运将要入北府?还是做朝官?他?
“好啊,好啊”不只是谢夫妇高兴,那边的谢重夫妇也击节叫好,已经是站到谢灵运的阵营去了,他们知道自家儿女们和他早就打成一片,瞧瞧那孩子也真乖巧,不支持他,难道支持目无尊长的谢贵诚么?
谢氏和北府的传承是一个很现实的事情,虽然康乐公看似活到一百五十岁都不成问题,但大家多少都知道这真不好说,这种大人物是有天劫的,有时候时辰到了,就得离开。
而尽管谢才是康乐公的长子,却能力不行,所以当不了继承人,本来他的儿子之中就数谢公信了,族人们心里的排名是这样的,谢混、谢公信、谢瞻、长大的谢晦。
现在半路杀出个谢公义一看康乐公的样子就知道,这才是他精心培养的那个孙子。
那谢公信一下就被很多族人抛弃了,谢重一家如是,谢述一家如是……
不过还有重量级的几家没有这么快表态,比如望蔡公谢琰,此时他安坐在椅子上,老脸笑呵呵的,看不清楚心思,不管怎么样,他的小儿子谢混都是谢氏的支柱力量。
又比如谢思一家,他是谢太傅的弟弟谢万的独子谢韶的独子,祖父和父亲都曾经十分有名,谢韶早年的时候,世人甚至称谢氏诸子之中,最优秀的人就是他,若不是他早卒,其后谢玄又成长了起来,谢氏当家作主的人是谁,也真不好说。
对于继承人,谢思没什么心思,但觉得自己的现年十岁的小儿子谢密才华出众,毫不输于谢晦,过上十年八年,也是一表人才的,如果现在不为他争一争,等他长成,也已经是没得争了。所以他默然不语,琢磨着怎么让密儿进入康乐公的法眼。
“哈哈”就在这时候,突然有一阵喜悦的笑声从殿外传来,众人听到这声音也是一喜,“叔源回来了”、“叔源族叔”
谢灵运闻言顿时双眼一亮,来者是谢混他对这个族叔是真的久仰大名,很喜爱族叔的诗篇,今番终于可以畅谈一二了。
他一点都不担心谢混会是谢公信这样的人,没有超然洒脱的心性,是不可能写出“景昃鸣禽集,水木湛清华”这样的诗句的,还有那些族叔流传很广的故事,都说明着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,真正的大才子。
“灵运归来了,哈哈,快让族叔看看”
很快,就见谢瞻带头笑着走进殿来,然后是一对俊丽无双的年轻夫妻,谢混和晋陵公主
虽然是族叔,但谢混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四、五岁,有着“风华第一”的绰号,那是出了名的帅,果然他一进来,整个大殿都好像亮了一亮,不只是能让蓬筚生辉,还能让宫殿生辉。
谢灵运看了族叔一眼,第一印象是自己“最英俊”之名,受到了威胁,不过他服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