犹豫了半晌,赵文华才沉声道:“本中兄就不担心慈善会被朝廷封禁?”
盯着他看了足有移时,周志伟才缓声说道:“半年前,朝廷追封长青,我去了汉武,薛良辅薛先生特意跟我长谈了一次,他说,慈善会能有今日的局面颇为不易,不论发生任何事情,慈善会都必须保持中立,不能卷入政争之中,大明的百姓离不开慈善会,大明的商贾也离不开慈善会的银号,汇通天下是利国利民的大事。”
微微一顿,他才接着道:“如今想来,半年前,东兴港就应该已经在着手与益王联手的计划,东兴港没有要求慈善会支持他们,我们有什么理由转而去支持朝廷?”
赵文华不满的嘀咕着道:“慈善会保持中立,实际上便是支持东兴港,慈善会银号下面的那些府县的银号钱庄都是东兴港的罢。”
听的这话,周志伟心里一沉,却是轻笑着道:“这是长青当年的提议,慈善会银号本银有限,以自身的实力,无法汇通天下,要善于联合下面的银号钱庄,才能实现汇通天下,攫取最大的利润,东兴港有多大实力?能够开设遍布天下的银号钱庄?”
见他不承认,赵文华长叹了一声,道:“长青已经不在了,东兴港如今又倡乱东南,咱们的也的为慈善会的前途,为自身的前途考虑,游走于朝廷之外,又有庞大的银号和巨额的利润,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,觊觎之人不少。”
周志伟听的一笑,道:“符质兄这是哪里话?慈善会背后是两大靠山,一是朝廷,一是东兴港,谁敢觊觎?如今朝廷和东兴港反目,咱们必须置身事外,偏向任何一方,都会导致慈善会覆灭。”
说着,他刷的一声合上折扇,含笑道:“一来就说正事,倒是缺了礼数。”说着,他便对外唤道:“小七——。”
一个年轻人利落的推开院门进来,躬身道:“老爷有何吩咐?”
周志伟含笑道:“将冰镇酸梅汤送两碗上来。”
待的小七退下,他才含笑道:“道宗这两日也该到了,这些年咱们平素也难得的相聚,这次机会难得,好好团聚一下。”
“南京怕是不安全。”赵文华略微沉吟,才道:“苏杭富甲天下。应该会成为东兴港的首选目标,虽说现银大都分散转存,但银号的人员也须的为他们安排好退路。大水冲了龙王庙,那就闹了大笑话。”
说着话。小七已端了两碗冰镇杨梅汤上来,“这东西解暑。”周志伟说着伸手礼让,一路行来,赵文华确实有些渴,当即便喝了一大口,感觉着一股凉意顺喉而下,直凉到肚子里。不由轻赞了一声,“惬意!”
周志伟看着他笑了笑,道:“南京这天气,又闷又热。最惬意的还是呆在阴凉的地方。”
什么意思?赵文华也没在意,只当是随口闲聊,堪堪一碗杨梅汤喝完,便觉的天旋地转,小七这时才躬身道:“王大人已经来了。在厅房。”
“把他转去城外的庄子软禁起来,别为难他。”周志伟吩咐完小七,便起身朝院门走去,王廷相他是必须的亲自相迎的,来了三次。估计是有急事的,对于王廷相,他还是相信得过,至少不会害他。
之所以要软禁赵文华,是因为他嗅到了危险,这家伙居然想拿慈善会做筹码去迎合朝廷,这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,这节骨眼上,他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,
一路快步进的厅房,见的王廷相一身青衫坐着喝茶,周志伟忙含笑一揖,道:“晚生来迟不恭,还望浚川公恕罪。”
王廷相斜了他一眼,不满的道:“现在要见你周大会长一面,还不是一般的难,老夫三顾茅庐,才得一见!”
“浚川公见谅。”周志伟又拱手一揖,满脸含笑的道:“东兴港倡乱,慈善会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之上,晚生最怕见的就是南京城的大员。”
王廷相戏谑着道:“怕要银子,还是怕抄家?”
“浚川公该不会来要银子的吧?”周志伟还了他一句,才笑道:“如今檄文已经传遍天下,根本没有和谈的余地,浚川公何不也致仕返乡?”
“这一场大戏,老夫岂能错过?”王廷相说着左右看了看,见厅里没人,他才身子微微前倾,低声道:“长青是诈死!”
诈死?周志伟眉头一扬,欣喜的道:“浚川公是如何断定的?”
王廷相急着要见周志伟,就是心里怀疑,想从周志伟身上看出一点破绽,他知道周志伟与东兴港与胡万里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简单,而且慈善会与东兴港有着大量的银钱往来,如此大的战事,东兴港不可能不调用银子,这事按理是不会瞒周志伟的。
说话间,他一直留意着周志伟的神情变化,见其不惊反喜,不由的大为失望,看来,胡万里要么是真死了,要么就连周志伟也瞒住了,难道东兴港不从慈善会调拨白银?略微沉吟,他才道:“益王朱厚烨的讨缴檄文本中没拜读过?”
“自然读过。”周志伟不解的道:“有何不妥?”
“自然不妥。”王廷相低声道:“前面的且不说,檄文后面许诺三年之内,扫平西北鞑靼,开海兴商,废除兵籍、匠籍,革新兵制,减轻徭役,废除人头税,刷新吏治......,这益王朱厚烨素无野心,又不识民间疾苦,更不知兵事,岂能有此见识和想法?东兴港除了胡长青,又有谁会有此雄心壮志?”
听的这理由,周志伟不由大为失望,稍稍坐直了身子,才道:“这些举措都是小琉球现在推行的,在檄文中提出这些举措,不过是为了争取民心罢了。”
见他一脸的失望之色,王廷相不由讪笑道:“看来是老夫多疑了,不过,在胡长青身故之后,东兴港就折腾出如此大的动作,总觉的有些古怪。”
周志伟轻叹了一声,才道:“没了长青,东兴港等若是没了主心骨,朝廷又操之过急,逼迫太甚,东兴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。”
听的这话,王廷相亦是无语,暗忖真是自个多疑了?略微沉吟,他才自失的一笑,道:“老了,还是安心看戏的好。”
京师,乾清宫大门外,一溜的太监跪在门口,听着殿内接连传出砸瓷器的声音,听着殿内隐隐传出的嘉靖的咆哮声“东厂,锦衣卫难道都是一群废物?”
黄锦用袖袍拭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,起身远远的退到两旁的回廊里跪下,一溜太监都悄无声息的紧跟着远远的跪下,一个个都面色苍白,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天大事情,惹的嘉靖如此暴怒。
东厂厂督高忠、锦衣卫都指挥使陈寅跪在殿内,两人都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,低低的伏在地上,前胸后背都已湿透,只听的满殿都回荡着嘉靖的咆哮声,“东兴港数千兵丁潜入建昌府,勾结藩王,这难道是一日两日的事情?厂卫都是瞎子不成?”
“高皇帝祖训,那是举卫所的兵,朱厚烨勾结东兴港,还有脸勤王清君侧!还有脸效法文皇帝!列祖列宗的脸都让他丢尽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