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个子一拳砸在桌子上:“赔不是就完啦?人家,人家陈大哥的心,心都破碎了,生生的让你给,给撕碎了,这事儿怎么找补?”
“这么严重?”老板顿时要哭了,本来就佝偻的腰都快折叠起来了,儿哆哆嗦嗦只顾擦汗:“这么严重啊,是不是啊,陆爷,各位头翁,小店本小利微,您说要我怎么赔吧,我,我掂量掂量。”
“二十两银子便宜你老小子。心碎了可不同于别的病,以后且得治了,冷了热了都不行,碰到伤心事儿就难受,这都是你造的孽,二十两银子太少,太少了。”见陆阎王没反对,小个子越发发挥了起来。
“噗通!”老板顿时就给跪了:“陆爷,陈爷,饶了老朽吧。老朽实在是没这么多的银子,二十两银子,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呀。而且我这一家老小可怎么办,陆爷,您就行行好吧。”
陆阎王满脸横肉的狞笑:“你把人家心给伤了,要你二十两银子还多?你看陈爷年轻力壮正是创业的时候,被你这么一闹,以后生不得气,也干不得重活儿,每天人参吃着汤药补着,晚上小妾浑身锤着。且不说花多少钱,光是遭罪就够呛了,难道你不应该表示一下,给点银子?”他突然恶狠狠地说:“若有怨言,明日拆了你的招牌,让你干不得营生听明白了吗?”
陈凡心想,陆阎王真不是个东西,这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未免要的太多了些,难怪人们都叫他是活阎王。不过说来也奇怪,陆阎王充其量也就是个衙门的班头,凭什么在外面吆五喝六,敲诈勒索,他不会到衙门去投诉吗?
其实陈凡还真不相信陆阎王有什么可怕的,老子就是不给赔偿你能把我怎么样?可老板的态度让他大感意外,只见老板顿时全身一震,连话都不敢说了突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哈,才二十两银子,实在是太便宜了,陆爷您宽宏大量,老朽一辈子都记得您的大恩大德,大恩大德,大恩大德——”说着连连的磕头起来。
等他磕了十个响头,陆阎王才“宽宏大量”的说:“苏老板,你也老大不小的了,以后别动不动就伤人家心,出手忒重,忒狠。这次我也是不得不治你,行啦,起来吧,拿了银子过来这事儿就算是过去啦。”
“过去啦。”苏老板狂喜着抬起头来,直像是遇赦的死囚犯,赶忙站起来弓着腰一溜烟的跑掉了。
“这些刁民,不治不行。”自语了一句陆阎王突然拍桌子:“辣块妈妈的,姓苏的老大惫懒,怎么把酒菜给忘了,看来收拾的还是不够。”
陈凡忽然冲着外面喊:“小二,上酒,再来四五个下酒菜。”店小二虽然不敢进来,却一直都在外面守着,此刻不管里面传出来什么动静,在他耳朵里都比圣旨还好使,麻利儿的答应一声:“好嘞。”赶忙下楼了。一边跑心里一边还在担心,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声是大了还是小了,会不会再把某个人的心给伤了,自己可是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啊。
小二给上了一壶太白春,一盘金华火腿。这金华火腿又叫家乡南肉,肉片切的很薄,肥而不腻,是一道地道的南菜。但这座全福楼明明是一座北菜馆,所以小二又陆续的端上来筒子鸡、鲤鱼烩面、套四宝、鱿鱼猴头等几道北菜,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。
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陆阎王喝了一口酒,说:“陈兄弟,实不相瞒,今天找你来实在是有点事儿,那个你看大人的官印能找回来吗?”
陈凡暗想,不出我所料,陆阎王果然是吴县令派来的,不然他怎么会对我如此客气。吴县令拉不下县令的架子,只好让他出头。而他软中带硬,故意勒索苏老板,让我知道一些厉害,再也不敢推脱。
既然求着老子还这么多的花花肠子,陈凡心里冷笑一声,忽然指着那盘子家乡南肉自顾自的说:“你们知道是怎么来的吗?”
小个子傻乎乎的说:“厨师做出来的呗,拿银子买来的呗,还能是怎么来的?”
“这里面有一个典故!”陈凡端着酒杯站起来看着窗外的老城隍庙说:“此名源于宋朝抗金名将宗泽。宗泽是义乌人,靖康二年,宗泽在河南濮阳大破金军,浙江金华义乌的老乡前去慰问他,做成此肉,因此称为家乡南肉。”
“完啦?”小个子扫兴的说。
“完啦!”陈凡点头。
陆阎王暗想,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?其实陈凡什么意思也没有,就是不愿意接他的话茬,让他碰个软钉子,以后别跟自己玩这些花拳绣腿。
这时候陆阎王又问:“那个,刚才说的——”
“陆爷,陆爷!”苏老板哭丧着脸从外面进来了:“我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,只得十五两三钱,余下的陆爷可否宽限几日。”
陈凡暗想,须得让他知道求人的规矩。
“不用了,把银子拿回去,你就给我白饶一只五寸以上的大螃蟹好了,我这心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好心,破碎是破碎了一点,但有个大螃蟹补补,想来还能恢复。银子你自己揣着吧,以后小心做人,尤其是对陆爷,下去吧。”
“陈爷——”苏老板感动的热泪盈眶,可他不敢走,只呆呆的看着陆阎王。陆阎王心里气的不行,暗想,姓陈的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,居然敢跟老子拽起来了,气死我也。不过他有求于人,竟是不敢发作,嘻嘻一笑:“陈爷最大了,他说什么就是什么,下去吧,快点把螃蟹上来,不然一会儿陈爷又该心疼了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苏老板千恩万谢抹着眼泪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