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烈文斟酌着道:“想来是幕府已经窥破咱们的意图,酒井忠惇前来,应该是想极力缓和,避免战争爆发。”
易知足转过身来道:“回电,同意。”说着,他随手点了支烟,起身走到窗边,缓声道:“咱们散播传闻质疑孝明倭王的死因,质疑明治倭王真伪,幕府不难判断,咱们是要吞并倭国。
不过,元奇在倭国有着巨大的利益,《马关条约》有着巨额的赔款,幕府肯定是错误的判断,认为我们不会发动大规模的全面侵倭战争,酒井忠惇前来,说不定另有目的.......。”
马关海峡,三艘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战舰乘风破浪快速的驶进港口,船头上,年过五十却依旧强壮敦实的僧格林沁看着简陋的港口码头,笑道:“还以为易国城呆的地方应该颇为繁华富庶,没想到却是这般破败,别说与天津比了,就是与大连相比也是远远不及。”
在他身后,陪同随行的奕增笑着道:“僧王也忒抬举这马关了,区区一个长州藩的城池,还不是主城,岂能与天津、大连相提并论。”
僧格林沁道:“不是说这是易国城指定的地方?”
“确实是征南王指定的。”奕增颌首道:“不过却是没人知道为什么指定在这里,想来是出于军事的考虑,这里是倭国少有的兵家必争之地。”
两人说着话,战舰已经进港,奕增眼尖,一眼就看见易知足带着一行人在码头迎接,连忙指点着道:“镇南王前来码头迎接了。”说着,他一笑,“还是僧王的面子大,奕大将军前来,镇南王也没迎接过,这还迎到码头上来了。”
僧格林沁心里一热,轻声道:“这家伙念旧.......。”
战舰靠岸,踏板一铺好,僧格林沁就快步跳上岸,笑着拱手道:“是不是没想到,咱们还有一起征战的时候。”
“确实是没想到,朝廷会放心让你领军前来。”易知足笑道:“这次我可没敢点将。”说着,他笑问道:“怎的来的如此之快?”
“这不是怕误了军情战机。”僧格林沁道:“一接到旨意,我就匆忙出京,让水师配给最快的船赶了过来,部队可能还要三天才能到。”
“军情没那么紧急。”易知足笑道:“一别数年,走,今天痛痛快快醉一场。”
回到春帆楼,酒宴已经备好,两人入席,奕增不敢上桌,站在一旁持壶侍候,一口干了一杯,僧格林沁撇了撇嘴,“这是什么酒,淡的跟凉白开一般。”
“倭国的清酒。”易知足笑道:“要喝不惯咱们换烧刀子?”
“又是清酒,又是烧刀子。”僧格林沁不满的道:“别跟我说没好酒。”
“要烧刀子还真没有,好酒却是不缺的。”易知足笑道,随即招手着人换上洋河大曲酒,三杯酒下肚,僧格林沁就关切的道:“攻打京都,是否会遭遇激烈的抵抗?”
“看来不跟你说清楚,是没办法好好喝酒。”易知足笑着放下酒杯,点了支烟,他才缓声道:“灭国之战,抵抗岂能不激烈?倭国虽然军备落后,但却有着数目庞大的武士阶层。”
对于倭国的情况,僧格林沁是这几日才抓紧时间突击了解的,知道的并不详细,当即问道:“有多少武士?”
“包括浪人,也就是脱离了藩籍,失去俸禄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的武士,大至有六七十万之众。”易知足缓声道:“倭国实行的是兵农分离制度,武士是倭国的特权阶层,不事生产,与旗人类似。
倭国武士纪律性强,服从性强,可以说天生就是军人,而且他们还崇尚武士道精神,强调毫不留念的死,毫不顾忌的死,毫不犹豫的死,典型的敢拼敢杀,悍不畏死。”
僧格林沁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,一口将杯子中酒干了,才道:“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刀快,还是他们的脖子硬。”说着他一笑,“不是刀快,而是枪快,再悍不畏死,在咱们的新式步枪面前也都是活靶。”
“不要轻敌。”易知足看了他一眼,道:“这一场灭倭之战,可能会超出你的预想。”
僧格林沁没接这话茬,示意奕增续酒后,他才道:“为什么让我们攻打京都?之前的计划不是四国吗?”
“改主意了。”易知足似笑非笑的道:“我的前锋打长州和萨摩,杀人盈野,颇遭非议,我想让你们打京都也杀他个血流漂杵.......。”
僧格林沁听的一笑,“该不会是想让朝廷新军背恶名罢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易知足看了奕增一眼,道:“此番伐倭,是要亡其国,灭其种,杀戮之重,必然是闻所未闻,要背恶名,也是咱们一起背。”
“不就是杀人嘛,害我一路好生琢磨。”僧格林沁不以为意的道:“放心,我必然将京都杀的.......血流漂杵!再筑他几个超大规模的京观。”
“如今心头疑虑尽去,可以放心喝酒了罢?”易知足举起杯道: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疑惑的,尽管问。”
“喝酒!喝酒!今天一醉方休。”僧格林沁说着举起杯一饮而尽。
对于易知足改变计划,让八旗新军攻打京都的事情,奕增一直也是琢磨不透,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,他还真不相信,如今听的这个解释,心里总算是踏实了,为两人将酒杯添满,他才笑道:“这就好比是强人入伙,交纳投名状......。”
投名状?易知足抬头看了他一眼,指点着他笑道:“看的透彻,比喻也贴切,还就是个投名状!”
僧格林沁笑道:“有攻占一国之都的功绩,这个投名状咱们交的不冤!”